
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多神教。我国北方阿尔泰语系各民族,如通古斯语族的满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锡伯族,突厥语族的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蒙古语族的蒙古族、达斡尔族等民族都信仰过萨满教。后来,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萨满教在上述许多民族中已被佛教(喇嘛教)和伊斯兰教、基督教所取代。唯有满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达斡尔族和个别地区的蒙古族,直到解放时还信仰它。
(一)
远古时代的人们把各种自然物和变幻莫测的自然现象,与人类本身联系起来,赋予它们以主观的意识,从而对它敬仰和祈求,这样就形成了最初的宗教观念。
原始宗教的崇拜主体有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等
自然崇拜,在原始宗教中产生最早。恩格斯指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历史的初期,首先是自然力量获得了这样的反映”(《反杜林论》,《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354页)。费尔巴哈也指出:”自然不但是宗教的最初的、原始的对象,而且是它的始终如一的基础,是它的虽说潜藏然而持久的背景。(《宗教的本质》,《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442页)。原始宗教中的萨满教最先崇拜物体是“天”。他们认为包罗万象的宇宙是由“天神”主宰。四季和昼夜的更替是“天神”有意安排的结果:山有“山神”,主宰山中一切禽兽;火有“火神”,它可以给人以光明也可以给人以黑暗;雨有“雨神”,它可以滋养人类,也可以泛滥成灾;雷有“雷神”,它可以催春,也可以给人以灾难…如此等等。
后来,又延伸到动物的崇拜,这是同狩猎生活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认为人们的衣食住行都取之于野兽身上,人们把猎取野兽视为主宰野兽的“神灵”的恩赐而加以崇敬。同时,人和他们猎取的动物之间处于对立的地位,一旦患有病症,他们就认为这是野兽的“精灵”在作祟和报复,因而为祈求宽恕而加以供祭。
图腾崇拜,是随着氏族制度发展而形成的。那时人们不理解人类的起源,认为某种特定的动物与他们的氏族有着血缘联系,便被视作自己的“祖先”,或者某种动物曾营救过或保护过自己的氏族,因而就对它进行崇拜。萨满“神灵”的偶像主体有龟、蛇、蜥以及乌鸦、布谷鸟等动物。到了母系氏族社会的晚期,尤其是在父系氏族社会中,祖先崇拜兴起以后,图腾崇拜逐渐消失,在萨满教领域中只留下了某些残迹。
祖先崇拜,是在母系氏族社会的晚期,随着世系观念的加强而形成的。由于灵魂观念的发展,逐渐形成对死者丧葬和周年等悼念活动,尤其是在氏族首领及辈份较高的长者死去时,要举行隆重的丧葬仪式。对于本氏族有过重大影响的人死去后,人们期望其“灵魂”保佑子孙后代,成为后人崇拜供祭的对象。
人们既然创造了这些崇拜对象,必然把生产的丰收和自身的安危视作“神灵”的保佑或惩罚,便逐渐形成祈求“神灵”的各种祭祀活动。“万物有灵论”的宗教观念终于导致了多神崇拜的宗教活动。
终于产生了交往于人和“神灵”之间的使者一萨满。萨满的产生,使萨满教区别于一般的原始宗教,是它形成具有本身特点的原始宗教的标志。
我国北方民族萨满教的产生可能是在母系氏族社会的中期和后期。
首先,我国北方地区许多民族中女萨满很普遍,这是在宗教领域中享有与男子平等地位的一个突出表现。父系制确立以后,女子的地位大不如昔,在宗教领域中女子被认为是“不洁”的,用各种清规戒律加以限制,禁止妇女住供神的位置,不准妇女触动神像和神具,不准妇女吃供品。即使是女萨满,当她脱去神衣时,也要受这些禁律的约束。但也正是这些“不洁”的女子可以当萨满,并因此而被人们所崇敬。从这种矛盾现象中我们可以看出,萨满产生的时代特征。在母系氏族社会里,女子在社会生活中占有主导地位。世系以母系计算,氏族首领由女子担任,作为宗教活动的主持者的萨满也必然由女子担任。到了父系氏族社会以后,由于习惯势力的作用,女子担任萨满这个传统一直保存下来,从而留下了它产生的时代的印记。
从萨满教起源的传说及其早期崇拜的内容,可以窥见它产生的时代的特征。传说最初的萨满是一只大鹰,它受“善神”的派遣下凡,到了人间与与一位女子结婚,即为最初的萨满。因此萨满被认为是“神鹰的后裔。”所以萨满的“神帽”上有一支铜制的鹰,其象征意义与萨满来源于大鹰之传说相吻合,而且在祭祀的仪式上,萨满还要“跳神”,模仿大鹰俯冲下来吃血的动作。萨满的“神鼓”和“神鞋”上,绘制或贴缝龟、蛇等动物的图案。萨满在进行宗教活动时,头戴用白鹅皮做的帽子。身披狍皮制做的外套。所有这一切表明,萨满产生的时代,图腾崇拜尚未衰亡,动物崇拜也十分盛行。在这个时代,我国北方民族正处于母系氏族社会晚期。
(二)
从国内外大宗材料中得到证实,萨满教最初视祭人都是女萨满。在满族萨满女神神话中,女萨满自身神话便占有重要的位置,为世人喜爱并传颂着。
萨满教早期的信条是,天就是女人,是女人生育并主宰字宙。但是这个“天”(女人)是没有形体的,“象水一样流溢,象云一样飘逸。”后来云水在雷战中凝生出一位女神,这便是最初的阿布卡赫赫,她就是最初主宰字宙的大神。”赫赫“满语”“女人”,其音近似女阴“佛佛”。这正是生殖崇拜的反映。阿布卡赫赫,涵天生万物之意。她形象伟岸,腹乳高隆,巨若山丘,威力无比,宽厚仁慈。她身上搓落的碎泥软毛,化作了树海山岩,滴出的汗水,化作了滴滴清泉。
后来,这位女神又化作太阳神。《天宫大战》神话中,对这位女神作出描绘:洪荒远古,善神阿布卡赫赫与恶神耶路里争夺字宙统治权。耶路里口喷黑风恶水,淹没大地,打败了阿布卡赫赫,一把扯去了她用九座石山九座柳林编成的战裙。阿布卡赫赫赤身露体地逃回天际,昏倒在太阳河边的神树上。正在这时有一位名叫昆哲勒的神鸟,它扯下自己的羽毛,为阿布卡赫赫擦拭伤口,重新编织战裙。又衔来金光闪闪的太阳河水,喷酒在她的身上。于是阿布卡赫赫便成为一位不可战胜的大神。耶路里再也无法与她匹敌。阿布卡赫赫终于成为唯一的字宙大神。这个神话寄托了满族先民对生命的追求,表现了他们战胜自然,无所畏惧的民族性格。
恩格斯曾指出:“一个部落或民族生活于其中的特定自然条件和自然产物,都被搬进了它的宗教里”。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满族先人,曾称其先祖是雪山女神,这女神的整体形象原本是一个“乳房”。她平时总是赤裸着雪白的肌肤,面江而卧。当她睁眼远望时,就会风雪大作,冰雹成灾,人畜死亡。所以萨满称她为主宰天际的女神。
在满族萨满教中,见到最多的是自然女神神话。对宇宙、星河、人类、生物、电闪、雷鸣、风云、雨雪乃至美与丑、善与恶的出现,都做了朴素而美妙奇幻的解释。
满族各姓氏普遍奉祭的始母神,当推“佛托妈妈”。民间传说中,说她是明代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小夫人的化身。据说她因救护努尔哈赤外逃而死,死时赤身露体。所以满族先人才有了“背灯祭”。其实则不然,满族萨满认为,白天黑夜分别是由日神和夜神来司掌,“背灯祭”实为追念先祖在星光古洞中祈请夜神保卫安宁的情景。
佛托,满语“佛特赫”,汉语“柳枝”。《清史稿》卷85称“佛立佛多鄂漠锡妈妈”,即民间“佛托妈妈”。《满洲四礼集》称“佛立佛多”,汉译为“求福柳枝”。佛托妈妈的形象,多以柳枝来表示,俗称“柳枝祭”。从历史记载看,满族的先人自古就有祭柳、敬柳、娱柳的习俗。每逢“重五则射柳祭天”。清明时,“儿童戴柳,祭扫坟墓”。可见柳在满族先世的观念中,与氏族繁衍有密切关系。柳是祖先的象征,又是保卫子孙的神。
满族先人曾以柳为家法,供于堂上,它代祖宗答责不孝子孙。有的地方惩治罪人也使柳杖。儿童降生,以柳枝做弓箭悬在门上。习射,选用柳竿,嫁女,吃柳叶饽饽,来客,喝柳叶嫩茶,腹痛,用柳叶炒干烘腹祛寒法。从大量考古发掘中,更可看到先人对柳的感情。石器常雕成柳叶花纹,箭头、骨针也制成柳叶形。
对柳的崇拜,是受满族萨满神谕影响的结果。神话中说,这宇宙间刚刚分为天地,而没有人类的时候,有一位神人名叫阿布卡恩都里。他把围腰的柳叶摘下几片,那柳叶上便长出了飞虫和人,大地从此有了人烟。
后来,这神话又有了新的发展。神话说,那时宇宙间被洪水淹没,人和万物都被吞灭。还是那位神人,又用身上的污泥做成一个人,这个人在大水中随波飘流。忽然飘来一根柳,他手抓住这根柳飘进石洞。后来那柳枝化作一位美女,与那泥人结成了夫妻,从此留下了今日的后代。
满族源于柳的神话,反映着一个历史的可能:柳是满族先世最原始部落中一个植物图腾。在世界各民族中,植物图腾不乏其例。日本古代就有以柳枝为祭礼的习俗;马来半岛的黑人相信,他们的灵魂来源于植物:我国台湾高山族以竹为图腾;我国古代周朝姬姓氏族以五谷为祖,称其神为后稷。综上所述,佛托妈妈的形象柳,实为满族先世共同的一个氏族图腾,后世才把它人格化,变成一位女性大神。
(三)
萨满信仰的神有上百种,其中属于自然崇拜的“神”有天神、地神、风神、雨神、雷神、火神,还有来源于动物的名目繁多的神。
所有这些“神”,都有自己的偶体或偶像。按其发展顺序可分为以下几种。
(1)、实物:“熊神”是以一公一母幼熊皮为其偶体。
(2)、石偶:是用不同形状的石,摸制或打制成不同的“神像”。
(3)、木制:是削木为偶,以神种之不同,有人形和兽形多种。
(4)、偶像:是在纸上绘制的水彩画像,或者在布上剪贴的像。在用水彩制作的人像上,在像面的衬底上还绘着太阳、月亮和虎、豹、龙、熊等巨兽,龟、蛇等爬虫,乌鸦、布谷鸟等飞禽为陪衬。
在全盛的氏族制度下,“神”是集体的神,祭祀是氏族共同的活动。随着氏族制度的崩溃,原来集体的“神”也随之变成一群个体的“神”,祭祀也由集体变为个体家庭的事情了。
萨满的多神崇拜是逐渐形成的。社会的每一步发展,都在他们的神坛上增加了新的“神”位和“神”种。至到解放时,在满族和蒙古族那里还信仰着狩猎神和管各种疾病的神,以及保护婴儿的神。但是神的数量已经很少,仅有十几种。随着农牧业的发展,出现了主管牲畜的神,比如“马神”、“牛神”、“羊神”、“骆驼神”等。随着农业的发展,出现了“土地神”、“河神”等。可见,人们尽管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是有神灵的,但他们供奉的“神”是同人们的现时生活联系在一起的。这些神的相继出现,揭示了人们是如何依据自己的生产和生活的需要,用虚幻的形式创造“神”的历史过程。
(四)
在萨满教的“万神殿”中,天笃神祗始终占有显著位置。我们可以这样说,萨满教所崇拜的各种神,是由对“天神”崇拜所延伸出来的。
最初人类对宇宙的形成、天体运转的一些根本问题,萨满教基本上都做出了自己的回答。萨满教最初的天穹观是混浊的,他们对天的解释是五花八门的。有的说“蓝天高大,无边无沿”,有的说天是“神马”驰骋的场所,有的说天是“风口”,它可以吞噬万物。后来,一种流动性最大的自然物一风,终于成为天的象征。
在风之后就是火。原始人们认为众多的自然天体、自然现象,如日、月、星、辰、雷、云等等都是神祉,在这些神祉中,太阳神和星神是万神之母。它居在最高层,它们都是火的化身。对火他们编了神词:“火是笑着来,火是蹦着来,火是树上来,火是雨里来”。他们认为,在混沌初开的创世期,流动着的神秘之火是天神的最初形象。它的神威无敌。太阳神、星神将生命之火或生命之光,带给了世界。
萨满教的天穹观,是万物有灵的思想反映,认为天地并无绝对分野,神、人、动物之间没有不可跨越的鸿沟。在他们看来,地上有多少种自然现象,天上就有多少种神。人类居住的大地,只不过是宇宙世界中的一层而已。
基于这种原始天学观念,萨测才可代表氏族的族人,上天表示他们度诚的敬意,才可以从天上带回神的旨意。后来的基督教、佛教、
伊斯兰教的教徒,只有死后其灵魂才能到达神圣的彼岸一天国,而原始的萨满教在今世一当然是在一种神秘的宗教氛围中一就能和天神交往。这才使他成为人神的“中介”一人的代表,神的使者。所以“萨满”一词最古的涵义就是“晓彻”之意,为最能通达、了解神意的人。萨满,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天的奴仆、天使,是天的骄子、天穹的裔种。可见萨满和天穹的密切关系。
萨满教对天穹的理解是丰富多彩的。神话说:“登天云,九九层,层层都住几铺神。”认为宇宙有九十九层。有的说,天有“三十九天(层)”。还有的说“三十三重天”。更有的说:“十七层”。可见,这些抽象思维的形成,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不过,天穹广度用“九”代替,出现“九天”、“九层”之数,分明表现出原始朴素的宗教意识。萨满教重视“九”字,使它代表事物的“极数”、“尽数”,有很大的意义。在他们那里“九”被视为吉祥数,因此非常崇拜这个“九”。
对“九”的崇拜还来源于另外一个传说:字宙大神阿布卡赫赫与恶魔耶鲁里博斗时,天边出现一排魔洞。谁掉进洞里就永远不能上天。阿布卡赫赫抓住几根天鹅翎一气蹦过了九个黑洞,登上最高的天。而那个耶鲁里只跳过五个洞,于是坠入地下。所以萨满跳神要转九个“迷溜”,才能躲过灾祸,顺利登上“九天神楼”,可与神交。因此天分九层观念在萨满教中影响最深刻。
萨满教还将字宙比作“字宙树”、“天树”或称“萨游树”的。认为它长在天穹的中心,根须部是地界。这树干为中界, 树枝分七义,称神界。满族所立祭天神竿(索罗竿)就来源于这种传说。
萨满教进入阶级社会之后,天穹观受到佛教、基督教、喇嘛教的冲击,情况有了变化。除共祀天穹自然神之外,开始请进外来神,如如来、观音菩萨、关圣帝君等。
(五)
萨满非世袭,上一代萨满死后相隔数年出下一代萨满。新一代萨满被认为是上一代萨满的“神灵”的选择。婴儿出生时未脱胞胎者、神经错乱者、久病不愈者,这些人被认为是当萨满的征兆。学当萨满者要拜一名老萨满为师,每年春季或秋季进行“领神”仪式,在老萨满的指导下进行训练,学习祭神的祷词,熟悉萨满宗教活动的内容。如此三年,最后跳得神智不清,被认为萨满的“神灵”已附体时,新萨满才取得进行宗教活动的资格。
新萨满在一生中要举行几次大型祭典活动。每次活动要请一位老资格的萨满陪祭和指导。在四、五月间举行,历时三天。主祭萨满在陪祭萨满的陪同下“跳神”,请自己的“神”附体。最后一天,主祭萨满和陪祭萨满用皮维将参加者围成一圈,各持绳的一端拉紧,众人从皮绳下钻出圈外,以为从“神”细下钻出可以除去身上不洁的东西,免除灾害。还要举行吃血仪式,杀牲将其血拌以牛奶和酒,请自己的诸“神”降临吃血。
萨满必须有“神帽”、“神衣”、“神鼓”等一套用具。“神帽”以铜条或铁条为帽架,帽顶前侧有一只铜制或铁制的鹰,后侧是两只铜制的鹿角,角叉的多少表明萨满的品级。少则三叉,多者十五叉。“神衣”系紧身对襟长袍,用鹿皮制作。周身上下缀有铜制的护心镜、护背镜、小镜、腰镜等。下身后侧是飘带。“神鼓”以板条做鼓边,以山羊皮、小牛皮或狍皮为鼓面。还有“神刀”、“神杖”等用具。萨满跳起神来,有节奏地敲“神鼓”,大小铜镜和腰铃相击作响,飘带四飞,俨如沙场上的武士,显示“神灵”的威严。
萨满的宗教活动职能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声称“消除灾祸,保佑人的安全”;第二、声称“为病人祭神赶鬼”。萨满根据病人的病症,如果认为是“外来的鬼”作崇致病时,在大门外或村边上生起篝火,萨满在火边“跳神”,并做象征性的射击,表示“赶鬼”。如果认为是触犯某一种神致病时,便杀牲祭祀,“请求神的宽恕”。遇到病危的患者,认为“灵魂”已离开肉体到了阴间世界时,便在夜间祭祀。萨满可以“亲自”到“阴间”去“勾魂”,把死者的“魂”带回到人间,归还死者的肉体;第三、“祈求生产丰收”。如果狩猎人长期打不着野兽时,便开始祭“神”。用柳条做野兽的模型,猎人做象征性的射击,请求萨满的“神”帮助多获猎物。在牧区或农区遇到灾年,由萨满主祭“敖包”或“河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萨满向每一种“神”祈祷,都有不同的祷词,包括各该“神”的来历、偶体和特征爱好等。有的“神”在白天供祭,有的“神”在夜间祭供。祭祀活动有的在室内,有的在野外。有的繁猪、羊、牛等家裔,有的则要献祭飞禽或鱼类。萨满的宗教活动不仅使萨满教的内容更加复杂化,而且使“神”的形象也更加定型化。
在虔诚的萨满教信仰者的心目中,“神灵”是如此的可敬可畏,萨满的神通是如此的广大,他的宗教活动与人们的生产生活又是如此的息息相关,因而人们都离不开“神”的庇护和萨满的宗教活动。尽管许多病人在萨满的“神鼓”声中死去,自然灾害也并不因为向“神”献祭祈求而丝毫减少。但人们对此只能认为是“神”的旨意,对萨满教仍然笃信不疑。列宁认为“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鸦片,这一句名言是马克思主义在宗教问题上的全部世界观的基石。
(六)
宗教活动是满族萨满教存在的主体。它表现为经常性和临时性两种方式。
在经常性祭祀中,最隆重的祭祀是大祭,又叫家祭或年祭。时间一般在新谷登场以后,或在春秋两季。家祭要择吉日。是日黎明,恭迎祖宗匣于前。家祭要备哈马刀、抬鼓、单环鼓、腰铃、裙子。是日,同族人均来助祭。在正室西墙炕上设供桌,恭迎先祖。
萨满系腰铃,持哈马刀,族人击单环鼓,萨满唱神歌。跳神舞。然后宰猪,解成十一件,煮熟,分给族人吃。到了晚上,熄灭灯火,族人击大鼓,敲札板。萨满手摇神铃,唱神歌祝福。次日黎明祭天地。
祭天仪式很复杂,前一天须将院中神竿(索罗竿)请下(放倒),摆上神桌,放上长凳,凳上搭羊毛毯,这表示野外帐篷。供桌上摆好香蝶、种子米两碗,白水一碗,米酒三碗。用石块支起大钢一口。太
阳刚出来,把猪引到供桌前,猪背朝东立起来,呈坐式,把猪身上的赃物除净。用桌上的白水灌入猪耳。若猪摇头不止,便认为天神已经收了这份礼品。杀猪不准右手持刀,不许刀尖向天。萨满用猪血涂在神竿尖上,再把煮熟的猪颈骨套在竿上。竿斗内放上猪肠、心肺等物。将神竿立起,祭天事成。
满族的家祭往往与他们的生产活动相联系。如除夕之夜的祭祖,在西墙上供一块板子,名曰“祖宗板子”。上供二十五个馒头,点两炷香,两炷蜡烛,子孙们叩拜,以示孝心,以求先辈们在天之灵赐福于后代。再如二月的“撒粘糕祭神仪式”,三月的“打糕祭神仪式”,四月的“供椴树叶、柞树叶饽饽祭神仪式”,五月的“供苏子叶饽饽仪式”,九月的“供饺子仪式”,十月的“祭打糕仪式”等。这些仪式都是伴随着农耕生产规律形成的。
还有一些祭祀活动是围绕着人生礼仪进行的。满族孩子五岁以前,要进行一次家祭,俗名“跳喜神”。不杀猪,要杀鸡,做糕,祭祀祖先神,报答送子女之恩。在族中公祭时,有一项是专祭佛托妈妈的,名叫“换锁”。凡生男女都要举行,每人领取琐佩带一副,并拜柳求福。
我们已经看到,萨满教的祭神活动的许多内容,在长期的延用中,不断成为人们的习俗,成为人们的行为规范和行为准则。在这里宗教开始变形,神的内涵属性逐渐减少。
(七)
原始的多神教和现代的一神教即有联系又有区别。萨满教属于原始宗教,由于它崇拜多种神灵,因而把它称为多神教。现代宗教,由于它崇拜的是唯一的一个最高神灵,所以一般叫作一神教。多神教和一神教,代表着不同时代。前者是原始社会的宗教,后者是阶级社会的宗教。由于这两种宗教的形成和存在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里,因而两者之间有许多差异性。但由于这两种宗教都是以唯心主义为其思想基础,因而又有许多共同性。
原始的多神教和现代的一神教的差异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现代一神教都有明确的创始人,如佛教是释迦牟尼创始的,基督教是耶稣创始的,伊斯兰教是穆罕默德创始的。而原始宗教,不管是萨满教,还是汉族信奉的巫教和其它民族信奉的多神教,谁也回答不出它是由哪一个人单独创始的。应该说它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人们以集体的聪明和智慧共同创造出来的。然后又随着社会的发展,经过人们不断地修补和充实,逐步构成现在这个难以自圆其说的体系。
第二、现代一神教都有教义,有系统而完整的写成文字的经典,如佛教的佛经,基督教的《圣经》,伊斯兰教的《古兰经》等。以佛经为例,分为“经”(教义)、“律”(戒律)、“论”(教理的解释)等。到唐朝开元时,即有五千零四十八卷,其后续有增加,真可谓浩如烟海。基督教的《圣经》,它汇集了公元前十二世纪到公元二世纪,这期间一千几百年之内产生的历史传说、宗教法律以及民间的语语和诗歌等而成。而原始的多神教,则缺乏写成文字的经典,全凭历代巫师们的口传身教,来传授他们的教义。口传身教者代代相传,每一代都难免掺杂进去自己的理解,这就造成了这种原始宗教。不但在各民族之间存在差异,在一个民族内部,因分布地域不同,也并不一致。有时在一个民族内部不同巫师身上,这一次和另一次的宗教活动上,他所宣扬的教义也不完全相同。
第三、从崇拜的内容上看,原始多神教,以崇拜多神灵为其内容,从人格化的各种自然现象、自然物到氏族部落的祖先,都被列入他们崇拜的诸神之中。这些神如同创造他们的主人一原始时代的人们一样,都是平等的,没有大小和高低之分,更不相互统辖。现代一神教却不同,它只崇拜一个最高神。如佛教的释迦牟尼、基督教的“上帝”、伊斯兰教的“安拉”,都是独一无二的最高神。这种最高神,是全智和全能的,它创造一切,主宰一切,是一个万能的神。一部百余章的《古兰经》,其精髓就是“除安拉之外,别无神灵,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这是伊斯兰教徒的最高信条。当然,纯粹的一神教实际上是并不存在的,除了“上帝”和“安拉”之外,其它许多神灵并没有排除于人们的信仰之外。所谓唯一的最高神,只不过是在人间统治一切的帝王在宗教领域里的再现而已。
第四、现代一神教都有教会组织,入会者需屡行手续,遵守教规,参加定期的宗教活动。依伊斯兰教为例,宗教的仪式的基础是五项基本义务:信仰的表白、礼拜、斋戒,法定的施舍和朝觐。其中光礼拜一项,每天需举行五次。而原始的多神教,是在原始社会的土壤上成长起来的,在那个时期,除了极其简单的血缘组织之外,没有任何经济政治制度和机构去约束人们。因而在他们的宗教领域中,也就没有也不可能有入为制定的教规,要人们去遵守。也没有教会等组织去管理和约束宗教信徒。
第五、现代一神教都建有宗教活动的场所,如庙字、教堂等。拿佛教来说,凡是名川大山等风景优胜之地,必有规模宏伟的庙字建我和壁画石刻。基督教在城乡各地,也都建有礼拜堂。这些庙字、教堂内供奉的神灵,大都是金光闪闪,高大无比,令人望而生畏。原始多神教所崇拜的神灵,最初大部无神像,有的则以一定的实物代替。以后虽然用人工做了一些,也是极其简单粗糙的。一个小小的桦皮盒,可以装进几十种神像,平时把它挂在树上,迁移时把它带走。蒙古族的“敖包”,最初也是用来敬神的,随人游动。
第六、现代一神教都有一批完全脱离生产的专职的神职人员,如佛教的僧侣,基督教的牧师,伊斯兰教的毛拉等。这些神职人员之间,存在着森严的等级。进行宗教活动,往往带有欺诈的成分。而原始多神教在其最初的相当长的时间里,则完全没有专职的神职人员。后来到了祖先崇拜时期才有了人和神之间的使者一萨满。这些人也不完全脱离生产劳动。他们为人们进行宗教活动,被看作是一种应尽的义务,而不拿任何报酬。尽管他们在人们的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威信,但他们没有任何特权。
以上这些,都是原始多神教和现代一神教的不同之点。还有一点应该指出,原始多神教和现代一神教所产生的社会根源也是很不相同的。原始多神教产生的社会根源,主要是大自然的压迫,因而它所反映的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矛盾。自然压迫对现代一神教虽不能完全排除,但它主要以社会力量的压迫为其主源,因而它所反映的主要是不同的阶级集团之间的矛盾。公元前六世纪至前五世纪佛教之产生于印度,公元一世纪基督教之产生于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巴勒斯坦一带,公元七世纪伊斯兰教之产生于阿拉伯半岛,都是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产物。这些宗教产生的年代,正是古代印度、罗马帝国和阿拉伯半岛上奴隶制度极盛时期,因而它不能不反映奴隶和贫困的自由民的苦难和呻吟,不同程度地适应他们从宗教运动中祈求解放的愿望。佛教关于一切众生在“苦果”和“解脱”的权力方面平等,基督教关于人在神的面前平等的说教,伊斯兰教关于释放和宽待奴隶以及反对高利贷的主张,曾吸引大批奴隶和贫困的自由民,加入宗信仰行列。宗教开导人们顺从和忍耐,宣传妥协和逆来顺受,放弃现时的斗争,去祈求“天国”的恩赐和来世的幸福。因而,这些宗教刚形成之时,尽管有的还受到统治阶级的歧视,但终究成为统治阶级麻醉人民的工具。这一切都说明,现代一神教的形成和发展,始终和政治斗争联系在一起的。
原始多神教和现代一神教,尽管有许多实质性的区别,但从它的认识根源上说,都是由于对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不理解而产生的,都是以唯心主义为其思想基础的,而且都带有麻醉人民的作用。在这些方面,两者之间又是相同的。而且从发展上看,两者之间还存在着密切的由此及彼的内在联系。
萨满教的发展趋势表明,原始多神教向一神教的过度,不是简单地通过神的数量的减少而完成的。恰恰相反,神的种类数量不断增加,有的神冲破氏族的界限成为全民族的神。有的甚至成为相邻的几个民族共同崇拜的对象。随着私有制的发展和贫富的分化,出现了大神和小神的区别,从而打开了通向一神教的大门,一神教产生以后,其它的神灵并没有完全消失,有的以变态的形式出现在神坛上。
(八)
关于原始宗教的作用问题,研究者们存在意见分歧。
萨满教与人的生产活动密切相关。在他们所祭祀的神灵中,有管狩猎生产的神,有管渔业生产的神,也有管牲畜的神。猎人出猎前要祭“猎神”,行猎途中遇到高山,要下跪膜拜,目的是求得神来帮助。遇到灾年要祭“河神”。这一切宗教活动都不能使人们夺得丰收和幸福。相反,由于人们把生产的丰欠归之为所谓神的旨意,从而使他们放弃对自然的斗争。屈服于自然的摆布。
满族、鄂温克、鄂伦春等民族的先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积思了许多原始的医疗和医药知识,他们发现某些野普的内脏和野生机物,对于治疗疾病具有很高的疗效。他们已经增得吃野兽的肝胜不仅能增强视力,而且能治疗慢性眼病。熊胆具有消炎的功能。鹿非和心具有定嘴、补气和医治心胜衰弱的功能。他们还懂得用一些野生机物晒干熬煎后洗涤疥疮和伤口。他们积累的这些医疗、医药知识虽然还很简单,却在生活中已经取得了很大的作用。然而在原始宗教的排斥下,这些宝贵的知识与经验得不到发展。使得许多病人在萨满教的鼓声中丧生。
在萨满教盛行时期,人们也积累了一些天文和气象知识。他们观测天气的一些征兆,预测天气的变化。例如,夜间星辰闪光,第二天必有大风,出了日环或月环,是降雨雪的征兆,经常有早霞或晚霞,是天旱的征兆等等。然而这些气象知识在宗教观念的束缚下,是难以得到发展的。因一切自然现象,早已被神主宰一切的观念解释无遗了。宗教要求人们去做的,不是预测和预防天气的变化,而是用度诚的信念去换取主宰自然的神灵的恩赐。
尽管如此,就人类对自然的认识来说,在人类社会的初期,由于人类和自然界浑然一体,只能对一个一个具体事物的认识,而不能产生联想,不能产生抽象的概念。人们的思维能力受当时社会发展水平的限制。“万物有灵”观念的出现,意味着世界除一个一个具体事物外,还有一个报换不到的神灵的存在,比如山神,开始人们认为每一座山是由这个山的“山神”来主事,随着思维的进一步发展,开始又认为所有的山都是由统一的一个“山神”来主事。这就是抽象出来的综合概念。这意味着人们的思维已发展到产生复杂幻想地步,更后来又出现了神话、传说。这又是一个大的进步。就这个意义上说,对原始宗教的某些方面还是应该肯定的。它是踏上当代人类文明高峰的最初的一个阶梯。
此外,我们看到在萨满教的宗教活动中,一些神歌的内容、舞蹈内容和某些魔术动作,它包含着一些劳动人民的精神成果。这种精神劳动的萌芽,体现着精神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离,是文明进化史上的一大进步。
还应看到,原始宗教也是研究原始社会形态的一个丰富的贮藏室。许多历史现象在发展中,已经很难寻到它的遗迹,可是在原始宗教里,却可以找到它的踪影。原始宗教中的女神、女巫师以及男萨满的男扮女装,这种奇特现象的出现,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妇女在历史上曾经起过的作用,和所处的地位。
包括萨满教在内的原始宗教已经成为历史。一切宗教最终都是要消亡的,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任何人的意志也无法改变这一客观规律。
2001年11月初稿,2002年7月修订
本文选自《赵广庆文选》,由《满族先人与萨满教》扩充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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